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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的理由

发布者: 滞留凌晨一点 | 发布时间: 2004-4-16 11:48| 查看数: 3858| 评论数: 0|帖子模式

“有个人,他不是你名义上的爱人,也不是耳鬓厮磨的情人,但总是占据你广袤心田的一隅,无论欢乐悲伤,他都是你执着的凝视,因为你的世界只有他最懂。

  有段情,超越了友情的围墙,却没有点燃激情,但它固有的浪漫成为你宁静心海中的一股温泉,无论秋雨斜阳,它总保留最初的温度,不间断放射温暖的涟漪。

  这个人、这段情播下一份值得品味的幸福,在你的心灵中成长为最柔软的一面,于是平凡的生命里便有了相信美、守望美的理由。”

  面前的楚杨是电视台颇受欢迎的一档谈话节目的主持人,也许是看过的文学作品太多了,她竟然痴迷书中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而从她口中吐出的关于“第四类情感”的定义也像在吟诵一首散文诗。在如今蜚短流长情感纠葛的世界里,33岁的楚杨独守着一份被她称为“第四类情感”的情感,那位第四者维正其实是她多年的仰慕和暗恋,而后成为了她的蓝颜知己。楚杨一直在独守着自己的情感经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次快乐的倾诉给维正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所以在朋友面前她从来不提及他。于是维正就成了楚杨一个人的秘密,一个人的守望。

  楚杨能够坐在我的面前,是因为我的不屑信任亵渎了她的第四类情感,伤害了她作为女人的尊严,于是在得到我虚化人物形象的承诺下,楚杨决定给我讲述被她视为生命中珍宝的情感故事。在楚杨的娓娓诉说中,对“第四类情感”懵懂无知的我仿佛看到了她和维正的围炉小酌、听到他们的浅吟低唱,感觉到了那份人性与灵魂相通后的“懂得”……

  第一次见到维正是在朋友举办的宴会上,在众人欢迎的掌声中,我被那双久久注视的眼睛所吸引。眼前的人就是维正,他清俊的面容、略显忧郁的眼神,我是那般熟悉,仿佛就是曾经牵手走过的伴儿,前生便与我相识相知。维正停止了对我的注视,伸手拉出了他右边的座椅,我走了过去。宴会在推杯换盏中进行着,因为席上有许多陌生的面孔,我更加寡言少语,友人敬酒也是端茶示意。就在宴会即将结束时,一个浓浓醉意的医药公司经理却向我发难:“楚杨一直端茶谢酒是为了什么?是嫌我们身份低微,还是嫌我们举止不雅?”他的发问让我的脸色绯红,更让一直喧闹的酒宴悄无声息。一时间我举手无措,不知如何作答,就在这时身边的维正开了口:“她是从来不喝酒的,如若这杯酒你一定要和她喝,如若你还看得起我,那么这杯酒我替她喝了!”话音刚落,维正便将眼前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那位向我发难的经理和参加宴会的人都被维正的这句话惊呆了,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我和维正萍水相逢,虽然在他的身边就坐,却连他的名字也不晓得。可就是这位初次见面的人不但出面为我解围,而且能准确说出我从不饮酒的习惯,我难免诧异。宴会的气氛因劝酒的变故显得有些尴尬,而尴尬已令我有些自责,想起身离席却被维正按住。“你这一走,会让那位经理颜面尽失,他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今日之后他会怪你不留情面。”我留了下来,因为我相信身边的这个似曾相识的人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

  和维正走出酒店时,街头已是灯火闪亮。坐在他的车上回家时,我们都显得有些局促,不似以前的坦然。“我心脏不太好,从来就不饮酒,你是怎么知道的?”沉默了许久,我才对宴会上的不解发问。“直觉告诉我你是不喝酒的,否则你也不会坐定后马上让服务生撤走酒杯。而我也不愿看到如此雅致的女士强作欢笑与整日浸泡在酒精中的男人对饮,那是对美丽的损毁。我一直觉得女人是可以和心爱的人小酌微醺,却不可当众与男人豪饮。”维正的这番解释我是完全接受的,他所说的就是我的观点,可我却搞不懂身边的这个大男人怎么会和我这个小女人有着如此相同的看法。

  在回家的路上,我才知道维正的正式身份和他确切的姓名。他是一家医院的院长,虽然从事管理工作已经多年,但仍不愿意放下手术刀,医学是他今生钟爱的事业。两个人同行却总感觉路还是很短,不知不觉间已隐约看到了我居住地的大门。就在我准备向维正道别时,突然听到他兴奋的叫声:“你们这里竟然有卖糖炒栗子的,那是我爱人最爱吃的。”那一刻,维正完全忽略了我仅是和他刚刚相识的陌生人。他把车停到了路边,叮嘱我守在车里,然后一路小跑奔向卖栗子老人的摊位,站在了购买队伍的最后。透过车窗,我凝视着时不时跷起脚向前张望的维正,揣摩着他的心思:“他是怕买不到热腾腾的栗子吗?”见过太多在其他女人面前贬损自己妻子的男人,维正的举动让我心生敬意,也增加了想了解他的那份迫切。

  第一次请维正出来吃饭的理由是充分的,但因心有杂念难免有些忐忑。“想请您出来用餐,因为你曾让我在众人面前免除尴尬。”再次见到维正是在那家洋溢英伦风情的咖啡厅的包厢里,包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康桥的小画,画中的情侣正泛舟康河的柔波里。而绕梁悦耳的则是小提琴舒缓悠扬的旋律。身着笔挺西装的维正绅士般的出现立刻让已经成为景致的包厢生动了起来。用餐的过程中,我主动向维正提起了妻子和栗子的话题,他没有反感,说到妻子倒是荡漾柔情:“妻子和我都是插队知青,因为爱,当年的她把考医学院的名额让给了我。二十多年来,她就像月亮,阴晴圆缺全凭我来定。人都是有感情的,早在我娶她为妻的那天,我就暗暗告诉自己,我要给这个爱我的女人幸福,决不让她因我而伤心。这些年我都是这么做的。”

  就在维正细诉妻子的爱到尾声时,结束一曲的小提琴手不失时机地走过来询问想听的曲目。从我和维正口中不约而同吐出的是同样的两个字:“梁祝!”两个人略带惊讶地对视,随后我借过乐童手中的琴,亲自在包厢前深情地演绎了那曲流传千年的缠绵悱恻,送给面前这位深爱着自己妻子的男人。“7岁时第一次听到这支曲子,所以决定学拉小提琴。”“我收藏了所有关于梁祝的CD,不同的情景听不同人的演奏,会有不同的感觉。”我和维正的喜好竟然如此得相同,着实让我多了几分惊喜。正是这份惊喜让我对这个男人的举手投足都开始了留意。当棋盘的围棋黑白子逐渐增多的时候,维正不经意地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咖啡厅墙上的时钟。“着急回家吗?”“不,只是每晚都在10点钟前到家,以免妻子牵挂。”当时间接近9点半时,我和维正的对弈仍没有分出胜负,我们约定了再战的时间。

  与维正再见,我的心中已经杂念无存。他那些关于爱妻的诉说让他在我心目中已经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而自己像是与风景有一墙之隔的红杏。红杏怕出墙后破坏了风景往日的美丽,便选择在墙的这一边静静地守望。见面的地点仍然是那个咖啡厅,仍然坐在康河畔,小提琴手每次为我们献上的总是那曲“梁祝”。在对弈分出胜负后,维正就是我故事的倾听者。我对他讲我的童年、初恋和梦想,讲我不嫁的原因、独身的理由。每一次见到我,维正总是问我是否有了值得终身托付之人。而我则是维正快乐与幸福的分享者,他讲的话题总是他的妻子和患者。我曾经开玩笑地问过维正“可否想过与我私奔,如果私奔最难割舍的是什么?”他的回答让我难以想象:“这个世上我最舍不得的就是妻子,她没有你年轻漂亮,却是和我过日子的人。我是不会私奔的,许多人看我像风筝在天空自由飞翔,可妻子的手里却系着我的心和魂。”

  接到维正的电话时,我正因心肌炎复发在家中休养。电话那端维正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平和。知道我在养病的他如此急切地见我,必定是发生了他不愿面对的事情,我有些心慌。当我赶到咖啡厅时,面色苍白的维正正躺在包房的沙发上。他的那位准备病愈结婚的22岁的女患者在心脏手术中死于意外,当他走出手术室时,迎接他的是情绪激动的患者未婚夫的当胸一拳。令维正难以接受的不是众人面前接受的当胸一拳,而是从他眼前消失的那条年轻生命。维正没有吃晚饭,连摆在他面前的最爱吃的阳春面都不曾动一下,他的面容因写满自责而显得憔悴。我让头痛欲裂的他把头放在我的腿上,手指轻轻地为他按摩。望着依偎在我怀中沉沉睡去的男人,是隐隐的心痛,惜他如夫,怜他若子。静止的一切在时钟指向9点30分时重新开始运转,我摇醒维正,抹去他脸上的疲倦和沮丧。因为他的妻子在等他回家……

  我曾问楚杨她是否爱过维正,她肯定地回答‘爱’!我知道楚杨对维正的这份爱已经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男欢女爱,他们是血液和气质近似的同类,懂得彼此的孤寂,懂得人生的琐碎、难堪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幸福感受。欢乐也好,悲伤也罢,只要有心动的时候,无论距离多远,他们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知道那个人其实和他有着同样的白天和黑夜。他们并不需要麻木乏味的长相厮守,但心中的牵挂和惦念却从相遇瞬间后绵绵无绝期。那份深藏于楚杨心中而不宣的爱成为了守望爱的理由,默默地成全着维正生活中的平静,更让他以往平淡的生活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颜色。

  对维正的守望让楚杨很满足,她的生活保持着原有的平静但不乏滋味。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会经常想起维正,想象他正在做着的事,心头便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楚杨说她相信生命的轮回,相信前生和来世。她坚信自己和维正在前生定然牵手走过,否则人间不会有那么多的相似和默契。“如果来世我还是一枝红杏,我愿生长在高墙的另一端,那样就可以融入风景,演绎另一段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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